这几日入夜便会落阵小雨,空气比前段潮湿了不少,伴上凉风,蚁虫一般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谢燃端着水来到床边。经过两次练习,如今喂起水来已轻车就熟。抬起眼皮凉凉瞥了她一眼,他气问:“知道冷还让我睡窗边?”
一下子语结。程语笙闷头喝水,不得不佩服谢燃此人的怼人功力。再好的互动氛围,在他这处都撑不过三秒。
她不言,他更不语,嘴巴像个焊死的口袋似的,紧抿成一条直线。
眼看一碗水见了底,再不说些什么,某人又要回到自己的地盘去了,程语笙急中生智,趁他弯身抓住他的袖口,本是想抓住了人,再酌情商谈,未想一抬眸,眼就撞进了一片麦□□人的胸膛。
他朝她弯着身,袖被抓住,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。而她仰着头,视线就这么好巧不巧的,直对着他微敞的中衣领口。
中衣空荡荡,景色览无余。从锁骨到胸肌再到腹肌,该凸的凸,该凹的凹,神之手笔,无一不恰到好处,精美雕刻。
“你……”脑子一下空白。随即,手指像被烫到,倏然松开。
程语笙将头偏向床内,耳廓微微发烫。
真是越活越回去了!
想当年她在部队,什么样的男生肌肉没见过!他们训练的时候经常不穿上衣,她看看过,近身肉搏也有过,早见怪不怪,感官麻木了好吗!
怎么……到了谢燃这里……还不好意思起来了?
“还喝吗?”没发现自己走光,谢燃低头瞅了眼被她拉过的袖,唇角浮上了抹笑。
“不……不喝了!”程语笙声音闷闷的,表情如吃了苍蝇一般,说不出的古怪。
未像她想的一般,送完水就走,谢燃杵在床边,盯着她的后脑勺,半晌后出声:“我怕冷,要睡床榻……”
惊诧回头,程语笙质疑:“你怕冷?”她怎么这么不相信。听福安说,她没来之前,他连浴房都没有,每次都直接在井边拎桶浇身,夏冬无阻好嘛!
将自己那一摞东西从矮榻上拿到了床边。谢燃不容她分说,上榻弯身,右臂穿过她的脖颈,左臂穿过她的膝窝,轻一使力,就将人抱起,往里挪了一挪。
“哎!这可是母亲说的,怕你睡着压到我!”
谢燃偏头,呼吸离某人聒噪的小嘴只有几寸距离。“你不信?”
两手还抱着她未抽回,他索性低头,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。他冰冷的耳垂就在她的唇边,她怔住一动不动,正准备出声喝止,他已懂得分寸的自己退开。
“现在信了?”她暖和的就像夏日里被烈阳炙烤了半日的小水缸,贴一下就浑身熨帖,打心里温暖起来。“我真的怕冷。”
皱眉抿嘴,无言看他。程语笙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。谢府这么大,难道就这一张床榻了不成?
“你可以去别的房间睡……”
谢燃摇头,一本正经:“有要事跟你商量。”说完特别自然的拿过那几根草绳道:“我这次出门办差,其实是为了追查一批次甲。造甲的皮子太过普通,无法追查溯源,只有这草绳,拆卸后发现了些不同之处。”
一说正事,果然立马放下了床榻纷争。程语笙认真听着,未开口打断。
“编制草绳,大多会就地取材。寻常人觉着这草晾干脱水后枯黄,看起来都差不多,实则,懂行之人,还是能看出其中分别。”
穿来萧朝后,程语笙不怎么出门,独自憋在院中,看了许多古籍,其中关于造甲的,亦有不少。防御甲的更迭跟武器的发展步调几乎是一致的,受铁器限制,直到中后期,才有全身金属甲出现。
而在这之前和其中,皮甲因轻便,防御效果好,材料便于采集,主流地位一直无物可以取代,贯穿于整个古代各朝战事之中。
穿甲的材料,变革的空间并不大。从最初的草绳,发展到后期的皮筋,偶有金属扣技艺出现,但材料稀有并未普及开来。
所以一听谢燃所言,程语笙就明白了他话中关键。
大批量的次甲,必然需要大批量的造甲材料。调查这种案件,从人身上下手难,从物上拿出证据,再拿人,就简单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