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:“伤筋动骨一百天呢,师父,用我的药只要十日。”
“不了不了。”药王转头又道:“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嗷……话说回来,那镜司要与邺城打,等他们打就是,你为何参战?是查到了什么?”
长乐摇头,低落:“徒儿没用,这些时日,白费功夫。”
“哦……”药王暗自寻思,看来路上听的那些流言有一半是真的,这邺城长公子恐怕是有些狐媚本事在身上,否则也不会勾引得他这冷性的爱徒为其挡招了。
药王又道:“不怕,为师既然来了,牛鬼蛇神定要来的。钓不到人,那就主动找。这些年,我每每想到你母亲,夜不能寐……”
药王登时就红了眼眶,反复提气,身上发抖,一拳砸在腿上:“老子一生上对得起天,下对得起地,对得起人也对得起鬼。就这一桩事过不去,这回老子定要卖了这张老脸,到阎王爷面前,让他们血债血偿。”
长乐经历这些天,心境有些转变:“师父,药王谷基业难得,你真要……”
“你不管这些,你每天够累,想得够多了。师父想清楚了,这些都是虚妄浮名,不要紧的。你祖师爷就不是在乎浮名的人,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,千万莫有负担。”
接着,药王话锋一转:“为了报仇,师父可没闲着。这梢子棍,你们每天早上都练吗?”
长乐一脸懵:“没有啊。”
话一出口,她就悟了过来,辛夷师兄没跟她串供,失言了。
“这狗辛夷又骗我,哼!”药王站起身来,“一会儿让你师兄通知下去,从明日起,每日晨练不能漏。至少将来打起来,同门可得自保。还是让你师兄站最前头,亲自带练。”
“算了。你回去歇着,为师这就去找他说。”
长乐:“……”
药王吊着一只手臂,风风火火往后院而去,这义诊堂的选址构造图纸本就是他决定的,因此熟门熟路。不多一会儿,辛夷师兄就回来了,惦记着长乐需要继续假装虚力,推她回房间。
看他面相苦瓜,长乐向他道歉:“师兄,你别难过……其实你练那梢子棍时挺飒的。”
辛夷:“我倒没得事,斗怕通知别个的时候把大家整得不好受。”
他仰天长啸:“造孽啊——”
长乐被送进房门,辛夷师兄便走了。她自己下了轮椅,环顾屋内。
忽见屋内已被收拾干净,盥盆中打好了新水,锦帕叠得方正,搭在架子上。
纱帐床中的铺被叠得齐整,藤席也已铺好了,还点了一根安神香,此时香已燃尽,只剩香灰,整个室内被熏得刚刚好。
“难不成这人是属田螺的?”
长乐自语一句,走到桌案前,贺兰澈的所有东西他都收走了——虽然他也只是在桌上放了一个小垫子当枕头。不过记得他这些日还带了些工具在桌前敲敲打打,锯锯描描的,如今工具也都收走了。
案头只压着一张笺,字里行间裹着墨香:“锦锦由吾照料,勿忧,祝眠安。”
她冷切一声,简单洗漱后回到床上,仔细抚摸那张制好的藤席,比早上出门时大了三倍多,床头那段齐整平滑,床尾那段则有些潦草,让她想到贺兰澈抓着季临渊编席子时,恐怕免不了指指点点、拆来拆去的模样,就好笑。
忽而又摸到另一张纸条:
“明晨用饭勿忧,携粥候君,同至前堂,若允,留西窗虚掩。”
长乐指尖摩挲着笺角“澈”字,忽觉耳根微热。
若她能觉得热,那就是极烫了。
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前,“咔嗒”一声将窗户扣上,一点儿不带犹豫,锁得紧紧的。
*
子时三刻,长乐突然从薄被里弹起来,额间又被冷汗浸透了。梦里五毒蛇虫卷土重来,分明看见那刺客的短刀穿透自己心口。
她赤脚踢翻脚踏,西窗上的铜环还扣得死紧,她却鬼使神差地摸向窗栓。
“吱呀——”
推开窗的刹那,檐角残雨乘夜风潜入,顺着木窗沿潸潸而流。
透透气~
师兄们住的院子,离她这里隔了一道月洞门,能望见那边一片漆黑,应该都睡得很熟。
后半夜,长乐又没有睡意了,看着满屋亮如白昼的琉璃灯,在藤席上滚来滚去。
直到天亮,窗外传来三声叩门,接着贺兰澈那熟悉的嗓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