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不看她一眼,径直往后院离去。
新来的女医师名唤芜华,亦是冲着长乐的背影冷哼一声,熟练地替她坐诊,接待剩下的外伤病患。
老伯犹豫半晌,才下定决心冒犯开口道:“刚刚那位女神医,何故要走……能不能……”
辛夷身任行医堂主,安慰道:“老伯无须担忧,这位是芜华医师,外伤急症妙手,医术一样高明的。”
“是啊老伯,我看的诊,病人都说不疼呢。”
芜华笑吟吟的,丝毫不被老伯的不信任所影响。
辛夷耐人寻味地瞧了芜华一眼,知道她是在暗讽长乐,摇头笑笑。
芜华除了查看溃烂的伤口,还会按药王谷的规矩流程为老伯切脉,比长乐看诊时要细致许多,清创也温柔,最后亦是熟稔的拟出方子,交由照护医师带老伯去药房拿药。
老伯半晌也没有离开,还往急症间张望,终是依依不舍的追问了一句:“神医姑娘……我见方才救治的六七位,除了到药房开方,先前那位还给一瓶药粉,您……您还没给我呢。”
这话问住了芜华,她又笑道:“伯伯,药粉是那位医师的私藏秘方,最舍不得公开的。便就是同我们说了方子,也配不出来一样的。当然,我开的药也不差,不至于侮辱药王的名声,您若不放心,自去后院找长乐医师吧。”
老伯终是选择拿着药回家了。
急症间看病的人流慢了许多,一转眼便到中午休憩时分,六十余名病患,收治入院四名,剩下的各自取完药离开。
清空完满园病号,忙碌的照护医师又在准备下午放号。
芜华又饿又累,将笔一摔,抱怨道:“拢共不过坐诊三日,她每天都这死样。晨间看六七个人,就去后院躲懒,我是日日替她顶班的命,下午看诊也是我的。”
辛夷先是好言宽慰芜华,消解她的怨气,又为长乐分辩道:“你知道她的,一向起得早,夜里也在照护收治的病人。”
“是了,夜里失眠不睡,白日来睡,师父和你怪会惯她。我真是多嘴,竟向你抱怨,难道您还能替我主持公道不成?”
芜华离了外人,更是语速奇快。
“我还是少招惹她罢,免得哪日,她心血来潮,又要我改名字。”
辛夷暗暗叹一口气,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开解了,只能认下,继续赔罪。
长乐与芜华的积怨,已是多年前。
其实本是师父的意思,不愿意公开长乐的身世,药王谷同门多不知晓,只觉得她行为怪异。
唯有辛夷一人无条件保她。
只因他该背时,与师父外出寻药草,是他在深山密林中把长乐捡回来的,那时她衣衫褴褛,奄奄一息,在谷中呆了近一年,才愿意说话。
药王谷中同门除却本家姓名外,都有一个以草药为名的代称。
辛夷记得,她主动愿意说话时,师父竟然办了场晚宴,正式收她为徒,问她想叫什么。
她依旧疲倦而落寞之色,顶着一张倔强小脸:“什么名字都好,只她不能叫芜华。”
仅仅是她一听见芜华的名字便没由来的应激,师父竟想为芜华改名。
芜华十分委屈,名字虽无关紧要,却不能因这种原因而改。
最后还是长乐说算了,这名便没改,但二人梁子已结下。
一个是素来亲和的师姐,与谷中同门关系较好。一个是少言寡语的师妹,又时常夜里活动,白日补觉缺席课业。
由此谷中分了阵营,一派对长乐敬而远之,另一派则抱团讥讽。
长乐的名字是师父想了许久才亲自定下的,都不遂同门规定了,惟愿她忘却痛苦,余生长长,能快乐便最好。
午后本不该辛夷坐诊,辛夷便到院外日头下盯放号,好在初春午日天气爽朗,济世堂又放出六十支木签。
下午新诊的患者里,没有什么稀奇的人——尤其是长乐叮嘱过的那几种人,他便打算回院。
只见有一老妇人,颤颤巍巍,终究没抢过比她力气稍壮的年轻人,今天又空号。她有些丧气,小心翼翼地扯住辛夷的袖口:“神医,行行好吧,三日了,我家耀祖还是高烧不退,实在拿不到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