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他躬身欲将文盘举过头顶,武安帝却一把抓起其上写满字的宣纸,扔在他脸上,喝到:“你来给朕念!”
一张纸好巧不巧地飘到沈弥面前,随着小冯公公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,沈弥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字。
“沈帅戍边疆,忠骨葬沙场。
谁料金棺里,毒计暗中藏。
凌山心如蝎,杀妻换红妆。
偷将英魂骨,换入英灵房。
仙人拂云袖,雷霆裂玄黄。
棺椁轰然坠,腐尸见天光。
百姓齐唾骂,奸佞无处藏。
英魂化长枪,日日敲锣响。”
好一个“英魂化长枪”,这贤身贵体的辅国公写起儿歌来也是有模有样。沈弥这边正品得兴起,却听见玉器坠地的声音乍响,原来是武安帝没忍住动了怒气。
“你们听听!如今上京城街角巷尾传遍了这首儿歌!
沈弥!你可有何话说?”
她有何话说?这恶心事难道不是凌山干的,同她又有何干系?
但沈弥定然不能在皇帝面前这样大言不惭,她正色道:“陛下,这儿歌怕是因邢家人入京告御状一事而起。微臣早前已递交刑部有关邢婉儿之死的证据,若想平息此事还得从邢家入手。”
武安帝当然明白事情的关键就在邢家人身上,可如今那家人跪在刑部门口,是抓不得也赶不走,这恶人还是得东厂来做。
“你今日去刑部难道没有处理此事?!”
“微臣自然是好言相劝。”沈弥转而又一脸为难,再道,“可这审案之权确在陈大人手上,微臣即便想管此事,那也不好僭越。”
这话说的没错,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抓邢家人,但如果审案之权交给了沈弥,那她将原告之人请去东厂也就顺理成章。
东厂本就对锦衣卫有监察之权,如今凌山被人状告,沈弥作为东厂掌刑受理案件,怎么都比把邢家人留在刑部门口要好。况且沈弥算不上曹党,甚至私底下还有些龃龉,也就能堵上言官们说着“厂卫一体”的嘴。
他不敢冒险让前朝受理此案,若真由三法司会审,那牵扯进来的官员越多,留下的余地只会更少。
武安帝明白现如今事闹的太大,仅仅小惩大戒已经无法收场,即使沈弥想趁此机会拉下凌山他也只能默许。
想到这里,武安帝攥紧掌心的紫玉葫芦,抬脚踢开了地上破碎的天宝瓶残片。
“难为阿弥如此上心。”他笑着扶起了沈弥,再道,“既然如此,不如朕做主,将邢婉儿之死一事全权交托你来办。如何?”
沈弥看到武安帝云纹金缎的粉底皂靴碾在方才落地的那株金将离上,心中叹了口气,再抬头却是一脸的受宠若惊。
“陛下这是让微臣戴罪立功?”她眼底里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雀跃,再度出声,“微臣肝脑涂地,定不辜负圣恩。”
武安帝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,凌山杀妻和沈老将军换尸本是两件事,如今把这已经捅破天的杀妻之事交给她来查办,闹得大了,正好也能压下沈老将军尸骨丢失的疑案。
到头来,即便草草了事,也不会惹人注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