焕游笙恍惚又见那日捧着合欢舞衣的世安公主。
齐鸢厢房外的合欢树正簌簌落着绒花,世安公主茜色裙裾浸透了雨水,怀中的舞衣轻纱贴在她颤抖的腕间,像极了濒死蝶翼。
“焕姐姐……”公主转身,“齐鸢姐姐走的时候,一定很疼吧?”
焕游笙的指甲陷进掌心,指间的茧子抵着方才刺穴的银针:“不疼的。奴婢看了,齐鸢女郎的面容很安详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”
雨珠顺着公主的芙蓉冠滴落,在舞衣的“合欢花瓣”上洇出深红斑痕。
焕游笙的指尖触到湿冷衣料下世安公主剧烈跳动的心脉,与早晨刺入齐鸢肩井穴时的震颤如出一辙。
暗卫营教过她抵抗七种测谎术,却没人说过被守护者把真心捧到眼前时该如何自处。
……
不对!不对!
那日并没有下雨,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、晴好的一天。
焕游笙咬破舌尖,恢复清醒,身上濡湿,是高热后凝结了的晨雾和地面的雪水。
像是不想让她等待,世安公主的蹑云履踏碎第一缕晨光,来到初霜凝的御史台狱阶前。
慕容遥提着食盒的手顿了顿——腐臭味混着血腥气从地底翻涌而上,像条湿冷的舌苔舔过三人的衣摆。
“世安当心。”汤易儒的紫貂裘扫落壁灯蛛网,“这扶手……”
公主的指尖已触到黏腻的铜锈。
她垂首望向盘旋向下的石阶,陡峭、逼仄、阴暗,昏黄的蛙纽铜灯映出青砖接缝处凝结着的可疑赭色。
连下九重青石阶,地牢最深处的潮气浸透柞(zuò)丝绸披风时,世安公主终于看见铁栅后的身影。
焕游笙背靠《狱官令》残碑坐着,身形显得格外单薄,素麻囚衣与背后青砖几乎同色——若不细看,决计发现不了那些渗过粗布的血花,正沿着砖缝绘成倒挂的松枝图。
青铜蟾蜍灯座口衔铁链,与焕游笙桎梏系出同炉。
“焕姐姐!”世安公主的禁步玉佩撞在铁栅上,她试图弯起嘴角,泪珠却先一步砸在食盒上,“我给你带了糟鹅……”
焕游笙猝然抬眼,腕间铁链在碑面刮出刺耳鸣响:“公主不该来此。”她靠近公主,来到一个相当的距离,目光掠过慕容遥和汤易儒染霜的眉梢,声音带着责备,“天寒地冻……”
汤易儒是皇子,慕容遥是正一品太傅慕容赤恒幼子,他们从不知晓大牢里是这样的情形。
这一刻,他们心疼焕游笙的遭遇,也暗暗后悔带了公主过来。
“他们打你了是不是?”公主突然扑近栅栏,葱白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她分明看见那些暗红色痕迹从焕游笙肩头蜿蜒至腰际——像极了幼年秋猎时,被母后射穿的鹿颈血脉。
这伤是之前去暗卫营领的鞭刑。
不想公主误会,焕游笙语气安抚:“不是的,他们没有严刑拷打。”
世安公主气得发抖:“那是谁?”
小剧场:
世安公主:漂亮衣服、精致首饰、美味吃食……
翠晴:公主是要去野餐?
世安公主:对了,带上纸鸢!
汤易儒:世安,我回府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