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彧听说了陆氏扰得令柔不安宁的事情,特意吩咐过去,不许任何人再靠近令柔的院落。
然而即使无人再敢来打扰,令柔这一胎也不算顺利。
六个月,频繁小腿抽搐,胯骨疼痛,心脏也时不时沉坠异常。前两个月时令柔装着难受,要他离远一些,可现在她是真的难受,反而要赵彧时常过来。
“疼吗?”令柔歪过头问他。
赵彧咬牙,强挺着道:“不疼,只要能给你解气,我倒是没什么。”
令柔满意,手上两指掐着赵彧的动作更重,拧过一个圈儿来。
“殿下,”令柔闷闷道:“我受的苦不止这些,胸闷气短又呕吐,腿脚肿起得连鞋袜都穿不进。”
他低头看去,果然见原先细小伶仃的腿足肿起如白胖莲藕,虽不算吓人,但前后对比起来仍触目惊心。
赵彧迟疑,无奈劝道:“女人总有这么一遭的。”
“凭什么说我一定会有!”令柔生气,怒道:“我若没被你看上,没被陛下迁怒,就不必有这一遭!”
“事到如今了你还要这样说吗?”赵彧也憋着气,但还有一丝理智,没像令柔那样直接大声吼起来,扭脸道:“你从前说了几次我都忍让你,难道还不够吗?难道你要将这事情带到坟墓里,说上几十年吗?若真如此,还请你给我个明白数字,要再说上几次才肯罢休!”
“不够!是事实凭什么不让人说?”令柔没忍住,哭出来。
赵彧见了那两滴泪,心中也悔,暗恼自己明知道孕妇心情不佳还硬要惹她不愉快。想教导她明明可以等到产子后,为什么非要等这时候?
“阿若,你要我怎么做才好?怎么做才能令你满意?”
这问话他已经问过无数次了,这一生里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一个红粉难题,文武计谋在她身上都要铩羽而归,只留得一个“没办法”。
令柔也呆住,她根本没想着赵彧能有解决措施,只想着要带动他一起难受而已。
原来如此,原来她是这样想的。令柔暗讽自己实在太能作妖,将混乱的小脸随手一擦,清醒些许。
“殿下,您走吧,是妾身放肆无礼,恃宠而骄,对您不敬,妾知错。”
知错?在他怜惜她的时候还知什么错?赵彧不解,偏又不能发作,只好劝她多出院门走动,或许能稍微消解些水肿,对几个月后生产也有好处。
今日就是难得的好日子,连着几天的绵绵阴雨,今日终于放了个大晴天。
令柔温顺应答,送走殿下后果然叫来人扶着,要出院门走走。
初夏时节,正是不热却晒人的时候,幸而园子里头树木丰茂,正有成群的绿荫稍阻隔些暑气。令柔身后跟着一众,在树荫里头慢慢走。
“姐姐好福气,曾失了一桩亲事又得了一桩,如今又另外更得了一桩,天底下哪家女子有这样的运气,一层接一层的攀高枝儿呢?”
这一声极其尖锐,让令柔身边几个丫鬟听得皱眉头,紫云上前要立即阻止,却又被令柔按下。
“那婚事如何你们自己知晓,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我,你怎能得了好处又来攀咬我?”
往那边看去,是两个女子走在一处,一着粉裙,一着黄衣。令柔虽没见过府中另两位姬妾,可她身边自有神通广大的为她解说状况。
升云见主子有兴趣,附耳补充道:“这是白昭训和她堂妹。昭训原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,是由她外祖定下的,可惜生母早逝,母家又败落,男方那边便与她祖母合谋,将亲事换给她堂妹。为了不让她在京城中碍事,急匆匆给她定了个三十来岁的外地鳏夫。”
又犹豫道:“说来也巧,这男方算是您远亲,是裴家的旁支,原不出众,却得机缘中了举人。”
令柔挑眉,这算是闺门里头的深仇了吧?这白氏一朝得势,不找她们麻烦也就算了,居然还能带仇人上门来,还任由她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奚落。
她不理解,却也不欲多管闲事,便要转身离开。可惜白昭训眼尖,一下叫住她。
“妾见过良娣,良娣万安。”
这就没法装作没看见了,令柔无奈转身,扬眉道:“你认识我?”
白氏恭敬答:“府中怀有身孕的只有娘娘一个。”
令柔噎住,感慨她果然是记不起来自己有孕自身。虽然身子笨重,但她还觉得自己仍是从前那个姜令柔,半点也想象不到自己很快就要做母亲。
“你们这是吵嚷个什么?比蝉鸣声还吵闹!”令柔绕过方才的尴尬问答,直奔主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