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群被罗丑砍下头颅的刺客,死前眼中满是不甘。
而当时派人追杀他们的,应当正是眼前这副从容淡然模样的魏贞。
她心底隐隐生出几分讽刺。
彼时他派出的人连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言,似是不夺回密函誓不罢休。
如今却在宫中长廊内衣冠楚楚,看着一派平和,彷佛那一切腥风血雨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插曲。
她眉眼弯了弯:“托魏公公的福,一切……还算无碍。”
魏贞微微一笑,眼底幽深似水,似看穿她语气里的讽刺,却不言破。
他只是抬手理了理衣袖,修长的手指从绣着蟒纹的袖摆拂过,像是轻描淡写地掸去不存在的尘埃。
“沈小姐吉人天相,自然无碍。”
沈秋辞顿了顿,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:“承蒙魏公公关照,前些时日,我随瑞王殿下前往雁塔寺进香——”
她语气平缓,像是在闲谈,但话锋微顿,眼神却隐隐透着冷意。
“谁知途中突遇贼匪,险些折戟。”
她唇角的弧度不着痕迹:“不过最后,幸好依旧安然归京。”
魏贞的脚步倏然一顿。
他缓缓转过身来,阳光透过宫墙洒落,他那双眸子在光影交错间泛出浅淡的褐色,如琥珀一般剔透,却无一丝温度。
片刻后,他露出的笑意变得更加晦暗莫测,映在那张比女子还精致的面容上,竟莫名带着几分诡谲。
“沈小姐,”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“这话,可就不对了。”
“咱家不过是想确认些旧事——”他说得意味深长,尾音压低,似真似假,“倒没想到,会连累了沈小姐。”
“手下办事不利,沈小姐心胸宽广,怕是不会介意的吧?”
他眉眼轻扬,嗓音温和,带着宦官惯有的柔媚尾音,可那一双含笑的眼眸却分毫未动,死死盯着她,仿佛在等着她如何应答。
沈秋辞心头倏然一冷。
魏贞这番话看似道歉,实则分毫不曾低头。
反倒是将那几日的血腥与杀意轻描淡写地抹去,把所有的刀刃藏进笑意里,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。
他立于阳光之下,姿态端雅,可那双幽深的眸子却隐隐透着森寒的冷意,犹如盘踞暗处的毒蛇。
她若稍有异动,那看似慵懒的蛇身便会骤然收紧,吐着蛇信子,将她牢牢困缚。
冰凉的鳞片贴着肌肤,不容挣脱,直至她的气息彻底被吞噬殆尽,沦为腹中之物。
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粘滞。
沈秋辞下意识地偏开目光,避开了魏贞的视线。
她不应打草惊蛇的。
可魏贞行事向来张狂,若不趁机敲打一二,往后再有类似的事情,是否就真的要将她的性命交代在他手中了?
她温和道:“魏公公的意思,我自然知晓。”
她眉眼低垂,面上一派温柔贤淑的模样,可话中又软中藏锋。
“陛下英明神武,然世事风云莫测,往后如何,实难预料。”
“我自也盼得良人相托,白首不离。可若这良人所至,皆是风波动荡——”
“小女所愿,不过安然一世,平淡度日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