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郡主所指何人?”
怀钰唇畔浮起一抹清浅笑意,眸光流转望向天际流云,若世间没有战乱致人生死离别,海晏河清,春和景明,她是否可以得以幸福。
呼吸空气片刻,怀钰抬手轻拢被风吹散的鬓发,“回太子府一趟。”
她要去将当年射杀戎翟首将的那把弓,再拿出来。
怀钰转身凝望螣纹司幽邃入口,地底之下,何其隐蔽之处,怀钰蹙眉,“清莲,我有时真觉内心挣扎,我在乎哥哥,可我又不敢全然信他。”
于家国权柄面前,“信”之一字,终是镜花水月。
清莲安慰道:“那便存些许戒惕,总归殿下如今待你是亲厚的。”
安仁入兵烬城台的消息,想来并未传于城中黎民百姓,回府一路,市廛喧嚣未歇,酒旗招摇间贩夫走卒络绎如织。
太子府内门楣前侍官静立,面无异象。
怀钰思忖谢枕河那番话,骁骑营未上报此事…
在书房前的回廊上看见青绾,怀钰上前问道:“赟儿和江保林呢?”
青绾闻声回身,敛衽垂首,“见过郡主。”双眸微垂,“皇后娘娘传江保林进宫,小皇孙也随着一同进宫了。”
怀钰愣神,她记得皇后向来是不喜江沅的,否则从前她使性子责打江沅那次,皇后不会那般护着她。
太子府放兵器的武库,隐于勉之的书房□□。
清莲颦眉轻喃:“已过去数载,那张弓殿下还会留着么?”
推开斑驳木扉积尘纷飞,入内见檐角蛛网悬珠,勉之应是许久未曾来此,怀钰方才不是没有想过数载过去,弓或许已失,但她内心觉着勉之会好好存着。
右侧小桌案上端正放着青矾解竹的典籍,蓝布封面已泛黄卷边,怀钰拿起拈开细览,但见书页缺失了最关键的一页,纸沿撕毁参差断齿,怀钰忽而轻笑出声,她便说,这般隐蔽的传讯法子,怎会轻易示人。
曾经用的那张弓,此刻正挂在西壁悬着,积了层薄灰,怀钰指尖抚过蒙尘弓弦,依旧紧实,可见勉之一直是有妥善保存的。
清莲轻呼:“殿下居然好好留存着。”
错落悬着数十张弓,怀钰那张弓尤显峥嵘,她臂力弱,寻常武将所用的硬弓她使力不足难以驾驭,而她这张轻巧许多,是当初宋安延请大匠锻造赠予她的。
怀钰凝眸看着弓,思索片刻,沉吟道:“清莲,且往螣纹司牵出昔日你我共乘的那两匹玉狮子,你去先行至城门处等我。”
清莲接过怀钰递来的钥匙,“好,郡主来时路上小心。”
待清莲去退出武库,怀钰抬手取下悬于西壁的弓,随手扯下一旁木椸上的棉帛,仔细擦净弓柄,角落里放着箭篓,怀钰将革带收束紧了紧,确定稳妥方才提起来放在桌上。
怀钰轻转揉了揉皓腕,衣袖滑落处露出一截雪肤,经年调养已无大碍,但终究难复当初韧劲。
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箭,三指扣弦试力,拉弓倒是还能拉开,只是不知能如以前那般射准,可惜校场她进不去,不能去试试能否射中箭靶。
怀钰背上箭篓,拿着弓便往武库外走。
林琬转过游廊时,正撞见怀钰,惊呼出声:“你!你怎的在府内张弓挟矢的?”
倒是提醒怀钰,得找块布遮挡住箭篓。
掠过林琬耳畔时,怀钰侧首看着她,指尖虚虚扣着弓弦,怀钰故意揶揄她,笑道:“太子妃有所不知,哎呀我这人,最喜引弓教习,尤其是那些拦在道中的…”
贴身侍女瞧着怀钰远去的背影,满心愤懑,忍不住向林琬抱怨道:“主儿,她这般张狂跋扈,您怎的就忍得下?她对您出言不逊,分明是未将您放在眼里,您为何不罚她?”
何人胆敢藐视太子妃,纵是宗室藩邸的郡主,太子妃行规诫之权亦是天经地义,是寻不出任何错处的。
林琬微微蹙眉,无可奈何的喟叹:“殿下那般喜爱她,本宫能怎么办?”
何况皇后近来总是若有若无地告诫她,不许她去招惹此人,更是每每暗谕她德行逊色,父兄戍守边陲,于许多事情帮不上她太多,她如今已是如履薄冰。
她心中是一清二楚,罚江沅以及其她姬妾,勉之或许只会作壁上观,但是若是罚此人,勉之必是不会轻易放过她。
那般柔情神色,她从未在他看任何人时见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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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中留有马车夫,怀钰取了长匣将弓放入其中,箭篓也用青布严实掩住,吩咐道:“去丰鄞主城门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