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怒反喜,她轻笑了声,见儿媳不解抬头,笑意更甚。
“怪不得……”低声喃喃自语,她想起三郎劝她同意婚事那晚。她每说一个拒绝的理由,三郎就小嘴儿巴巴的,开口化解。唯说道程家大娘子身子不好,不知还能活多久这处,他摸着鼻子,含含糊糊的。
当时她还以为,他是找不着说辞,词穷了。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原来他早就知道人家女娘身子已大好了,被窝里数元宝,自己偷着乐呢!
好小子!连家里都瞒得这么结实,怎么?还怕她这个婆母吃了她不成?
思及此,着实有些心虚。她忆及先前自己因对安雅记恨,连带着对程语笙也种种为难,极尽不待见,也难怪别人防着。论心里阴私,恐谁都比谁好不了多少。
“好事好事!”弯身拉住程语笙的手,将人请起,宁氏眉眼带笑,如今越看这个儿媳越满意。长相美的女娘上京不少,可谁家女娘能像她一样,有孝心又有胆识呢?入谢府后,她曾那般冷待于她,可她不仅不计前嫌,危急关头还豁出性命相救,此等人品心性,别说女娘了,就是儿郎中也少有。
现在可明白明觉大师所说的吉人天相所谓何意了。她握着儿媳的手,从前有多遗憾,此时就有多圆满。三郎能得此佳人相伴终身,她这个做娘的,哪儿还能不放心呢!
过去的事就让它快快过去,宁氏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,只要喜欢上了你,恨不能将心拿出来给你看。
“你病弱一事,我自有法子。神医入了谢府,亲自替你调理,妙手回春,哪里还有不好的?”如此一来,不管是程家还是谢家,两边都能遮掩过去。
程语笙脸热,自己说谎就罢了,还要劳烦婆母帮自己圆谎,真真是不该。“语笙以后再不会了!”
宁氏摆了摆手:“谁还没个扯谎的时候了……”
咕的一声肚子叫,将说话打断,声音荡进洞中,悠悠着绕了好几圈。宁氏捂着肚子,尬笑两声:“我这人最经不得饿,少吃一顿都不行。”说完还不忘揭自家儿子老底儿。“长歌恐也是随了我,一饿脾气就起,片刻都等不了。”要不也不会在刮人的时候吃饼子,落了个阎罗的恶名!
拿过自己摘的野果奉上,程语笙只选了自己见过的两种,肯定都无毒。
宁氏一连吃了两个,才空出脑子想事儿。“咱们下步怎么办?”
程语笙也早早想过这个问题,无非就两种选择。
第一,留在原地等待救援。虽是不用辛苦行走,但定点不动,被杀手找到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。如果只有她一人,还能尝试脱身,带着婆母,就难说了。
第二,寻路回上京。她们昨天被水流下冲了好一大段,看河流走向,与去往上京的路相同,应是离回城不远了。可她能辨方向,却不认路,盲目在山林中乱走,很容易迷路。如果要回,还是潜回河边,顺河而下,更为稳妥。
将两种选择的机会和风险细细道出,她心中虽更偏向第二种,但婆母年纪大了,身子不一定能经受这样的奔波。
未想,宁氏和她的选择一样。
“我能走,未来上京前,我还总翻山把自家余粮拿到集上去卖呢!”
闻罢安心不少。程语笙又去外面弄了些露水回来,两人休整了片刻,互相搀扶着出了山洞,往河边去了。
身上皆带着伤,回程的路比想象得更艰辛。宁氏昨日落水时扭了脚,刚开始还能在程语笙的搀扶下坚持着走,半天后,脚腕肿得老高,再是一步都走不了了。
程语笙背着她继续前行,不敢靠河岸太近,走走停停了大半日,终于越过了河流的湍急段,来到了平缓处。
视线陡然开阔,树林也由密转稀。她躲在高丛后等待观察了良久,终是在天黑前,等来了一只游船,缓缓从下游方向驶来。到了这处,船公歇了船杆,挂起了灯,游船失去支撑力,慢慢在河心打了个圈,而后,不用人撑,便晃晃悠悠朝下游上京回去。
将宁氏安顿在草丛中藏好。程语笙捂着腹部,快步来到岸边喊人。
船顺流而下,愈走愈快。船公听到人声,拿出杆子将船撑停,还未来得及移动靠岸,就见上游岸边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,手持明刀,快速朝岸边呼喊的人奔袭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