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妈!”他跑过保安亭,大声地喊出来。
那个站在楼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女人惊讶地瞪大眼睛,她对电话说:“是的,他在这里。”听着对面的指示挂了电话,也蹲下身,没有张开手臂去接他。
他慢慢停下速度,那只小鸟从喉咙里跳出来,他不知道应该摆一副什么样的表情,或许他的表情是错的吧,因为妈妈不像钱包里一样笑着,而是皱了一下眉。
他轻轻地说:“妈妈。”
五条樱面上还挂着笑,眉毛却皱了一下,她抬起手去擦他眼睛周围的皮肤:“你怎么来了?没有受伤吧?”她的手虽然温暖,但动作很生硬,显然是对这个从出生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儿子很陌生。她的手很细腻,和五条悟长时间训练而粗糙的手截然不同。
他第一次感受着所谓的妈妈的触碰,安静地说:“没有。”实际上衣服下的伤口还在流血。
“那就好。”确认了六眼的安全后,她松了一口气,放松地收回自己的手,不动声色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的灰,“听长老们说,你还没有觉醒无下限啊,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字。要加油哦。”
“嗯。”
他把自己还残留着血污的手藏在身后,平静地看着她。
或许是他的那双六眼太吓人了?妈妈看上去焦虑不安,她没有像书里说的那样,给他拥抱、亲吻和安慰,没有问他在五条家过得好不好。
他在房间里按照童话书上排练很久的训练,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。
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找话题:“我会努力的。”
“哦、哦。”五条樱站起身,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表,“哎呦,我得去上班了,你就待在这里可以吗?我跟本家的人说了,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的,要尽快觉醒无下限术式好吗?”
“妈妈。”他又喊了一声,他知道这一声什么都不会改变,但是他还是又喊了一遍。
“要加油啊。”五条樱草率地摸了一下他的头,“你很有天赋,要努力。”随后挤了一个敷衍的笑,转身就走。
五条悟安静地抬起手,捂住自己的眼睛。妈妈不知道他的耳朵也很好,他都听见了,五条樱一边上楼梯一边抱怨的话,他都听见了。
他的眼睛,很吓人。
“你在本家以后,他们的生活都好多了。五条樱现在是公司的部长,是这家公司的高层里唯一的女性。你的爸爸现在也在主持五条家的一个地方的公司经营。”
“见到自己的妈妈开心吗?”
爷爷站在他的身边。爷爷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,基本不过问五条悟的培养。他脊背佝偻,必须撑着拐杖,已经很少离开五条本家了,但是他现在站在悟的身边,哑着声音说话。
爷爷一辈子生了很多儿女,他作为咒术师拔除了很多咒灵,现在也是咒术师里少见的能老死的人。
“外面好玩吗?以后出门可以跟保镖说,会有司机来接送你。今天吃饭的那家餐厅爷爷也帮你买下来。巷子里的人没处理干净,但是没关系,爷爷帮你打扫干净。”
爷爷的声音很哑:“爷爷们会帮你处理干净,包括你的妈妈,你要是想要和她见面,和爷爷们说一下就好了。或者从今天开始,每天你都能见到她,你想见多久?一个小时?两个小时?”
他伸出手,沉重而粗硬的手,像是老朽的树根,按在五条悟的头上,像是要把他往下按在地底,让他落地在五条家,从此无法动弹无法离去无法自由。
爷爷的手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缓缓地撑起,撑得离开了五条悟的发顶。五条悟缓缓放下自己的手,露出了那双眼睛,他没有哭,依旧是一脸的平静,而那双六眼冷淡异常。
他没有管爷爷逐渐露出的满意的笑,还有眼中的狂热,他也没有管那些一个一个浮现出来的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护卫,那双六眼如苍穹旋转,蕴含的无穷咒力被催动,全身的气势如飓风过境,而他是平静的风眼。
“不用了,走吧。”
其实五条悟,很早就觉醒了术式。
但他什么都没说,他只是把满是擦不干净的鲜血的手,冷漠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