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开始,玉蝉衣反对了他的计划。她不希望薛铮远将火全引到他自己的身上。
但薛铮远对玉蝉衣说,他不是帮在她,而是在帮灵儿。
倘若今日是灵儿站在这里,也是一定想站到众人面前,替陆婵玑说上句什么。
玉蝉衣便无话可说,不再劝阻了。
有时候人一旦开窍,脑袋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楚。
薛铮远开始觉得,玉蝉衣就是陆婵玑,陆婵玑就是玉蝉衣。
他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证明这一点,玉蝉衣对陆婵玑的了解构不成证据,甚至连心咒让他不自觉想要对玉蝉衣好一些的心情,对他而言,也构不成证据。
但每次一提到薛怀灵,玉蝉衣便会迁就他,这让薛铮远觉得,或许,她就是陆婵玑。
如果灵儿知道这件事,一定会很开心吧……
此刻,哪怕众人质疑,薛铮远却是气清神畅,神色从容笃定,能与陆闻枢彻底割袍断义,他心里终于痛快了。
而这时,一直按捺不动的太微宗掌门楚慈砚伸手,用灵力将薛铮远手中的佩剑牵引到自己面前来,将那把佩剑拿到自己眼前,细细查看。
半晌后,他道:“这把剑的确是出自承剑门,也的确不是修士用剑,轻便灵巧,不入灵力,确实是凡人所用。上面这个名字的刻痕,也足有千年之久了。证物不假。”
“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,承剑门有个凡人?”
“因为,我们陆大掌门吝啬到甚至不愿与人提起她来。”薛铮远笑得讽刺,又一次放出了惊人的消息,“但我还有人证。”
说完,站在太微宗最后面、由李旭搀扶的陆祁拄着拐杖走到前列来。
楚慈砚诧异地看向李旭。
他这个平日里慎言慎行的首徒,怎么也搅和到今日的事里去了?不是说由他一人就可以看好微生溟吗?李旭来了承剑门,那微生溟该怎么办?
等等,难道微生溟也在承剑门?
而风息谷谷主心中稍作一番盘算,便立马意识到,眼前这情形是除了风息谷外,其他的三大宗门都表了态。
看来这枢机阁定然是和陆闻枢脱不开干系!他也必须要表个态才行了!
风息谷谷主连忙飞身下了石台,去将陆祁扶住。
陆祁看着长阶之上的陆闻枢,脸上的神情却是隐忍之后的平静:“弃徒陆祁,拜见陆掌门。”
“陆祁?”
“弃徒?”
“谁啊?”
人群中多有议论声,无人识得这个满面沧桑的老人,唯有陆韶英一人,脸色陡然变了。
陆韶英知道陆祁。
在拜入承剑门前就知道。
陆祁与他同出一支——炎洲陆氏子弟中,生活在遥远西边的西岚村里的那一支。
村子不大,族人也不过百位,几百年才能出一个能通过重重选拔、拜入承剑门的剑修。
在他之前,村子里上一个成功拜入承剑门的修士,就是陆祁。
陆韶英本也不叫陆韶英,西岚村的人姓名都是单字,他原来叫陆英。只是这陆祁虽然拜入承剑门,却在一千年前妖魔作乱与妖魔对阵时临阵脱逃,成了承剑门的弃徒,也成了西岚村的耻辱。陆韶英为撇开自己与陆祁的干系,改名叫陆韶英。
然而,哪怕改了名字,同村的陆祁仍然是压在陆韶英心上的一块大石,逼他格外奋进,令他常常反思过错,并在他未能完成宗门期许,拿下论剑大会头筹时,几乎压断他的脊梁,令他在陆闻枢、在承剑门其他弟子面前更抬不起头来。
可是……陆祁不是已经死了吗?
陆韶英怔怔然,听着陆祁说:“不知掌门是否已经忘记了我。以掌门的好记性,恐怕忘不掉我吧?”
陆祁停了停,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一千年前,我还是承剑门的内门弟子。”
陆祁指向身后的青峰:“在我还不是承剑门弃徒时,那时,就在青峰上,有一个叫聆春阁的地方,有一个叫陆婵玑的女孩,就在青峰上的聆春阁里,活了十三年。”
“我本可以不出来作证,我这个曾经的承剑门弃徒,哪怕身上背负的冤屈水落石出,不再有弃徒之名,也不过是微尘一粒,此生毫无建树,说的话恐怕也没什么分量。而那柄短剑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证物。陆掌门……能让铸剑谷那些心高气傲的铸剑匠人专门为凡人打一把短剑,除了您,谁还能号令他们?我不该露面的,但是,我实在太想再见您一面了。”陆祁呵呵笑道,“一千年前,年轻时的我最想要做的事情,就是少主当上掌门那一日,对你道一声贺,说上一声恭喜。毕生所求,就是看您当上正道魁首。”
“但我错过了太多。”
“那就让我亲眼看着你从这个位置上下来,那时再向您道一声贺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