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从国中时期,不知名的存在,给他开启的新手保护,或者说是「未成年分级」,不方便让他看那些乱七八糟画面的时候,他每天梦到的,都是「黑方」从各种场面各种情景中获取情报的情形。
短短一周,他就跟几个企业家、几个情报贩子,还有一些误入歧途的成年人们,构建了一张简易的、铺在东京的情报网。
要说是「网」,目前还有些单薄,但框架却非常稳定,分布与构成都堪称完美。
而未来,这场网会越来越密、越来越大,会成为他的双面卧底幼驯染、刑警好友、公安卧底同期的助力。
这一次,他决不会让小阵平受任何委屈。
踌躇满志的少年坠入梦境,嘴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减,眼前就蹦起了一簇血花。
还好还好,是「黑方」而不是小阵平……等等,呸,这看起来可不太好吧?
「黑方」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似的,或者是常年所经历的痛苦历练的神经,早就不是这种枪伤能够撼动的了——他猛的一打方向盘,笨重而宽大的越野车在他手中灵活的就像被上帝之手操控的小玩具,转移腾挪,甚至飞檐走壁,就这么硬生生的杀出了重围。
等到终于甩掉这些人后,「黑方」也并没有眷恋这辆车,他随便给自己裹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,遮挡住他身上深色衬衣晕染的血迹,随后急匆匆走到后备箱,轻盈的拎起一个大大的行李箱,然后飞快的从楼边的废弃铁制楼梯一路向上,到3楼的位置撬开门,然后彻底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消失。
萩原研二见他终于甩脱了追踪,一路在东京城内绕来绕去,最后出现在了一个安全屋内,稍微松了口气。「黑方」解开风衣腰带,被风衣兜住的血液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服坠落下摆,一滴一滴的溅在地上。
“想什么呢?赶紧去给自己包扎呀……”虽然对方听不到,萩原研二还是忍不住催促不知道是未来还是平行世界的自己,“小阵平看到后该担心了……”
也有可能不担心,不过小阵平还在哪个屋子里锁着的吧?你可不能出事啊。
然后令他瞳孔震惊灵魂发颤的一幕出现了:“黑方”小心的把皮箱拎过来,放倒,摁开卡扣,里面露出了一个折迭的人影。
穿着长袖睡衣睡裤的卷发青年闭着双眼,双臂抱着双膝,蜷缩成一个紧凑的「N」型,脸色和唇色都格外的苍白。但脸颊又是绯红色,似乎在忍耐着什么,或者过度忍耐到已经昏过去了。
“什……”
萩原研二就觉得呼吸瞬间被掠夺,他只能短促的发出一声气音,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。
虽然这箱子很大,但一个1米86的成年男性想要装进去还是有些困难,或者说多亏了这些年松田阵平因为囚禁而变得纤细柔软,当年硬邦邦的肌肉基本上都消失了,身体的柔韧性也变得非常好。不然除非注射肌肉松弛剂,否则想要把他装进去,真有些困难。
「黑方」小心的把松田阵平放到沙发上,宽大的手掌顺着对方的关节向下按摩,揉开血液近乎凝固的身体,大约是被血管中针刺一样的疼痛惊醒,松田阵平的眼皮颤了颤,卷翘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振翅欲飞,美的不像人类。
但他眼眸混沌的毫无焦距,像是混沌夜色下被更暗的阴云遮蔽的夜空,混混沌沌的看了「黑方」一眼,他无力的合上双眼,肺腑中吐出虚弱的气流。
确认松田阵平身体没什么事情后,「黑方」终于松了口气,把脑袋埋进松田阵平的肩颈里,深深吸了口小阵平能量。
系统的任务完成背景音中,他的眼神和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:“没事了,先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松田阵平没有回答,似乎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。
还飘在半空中的萩原研二像个气球僵尸,不存在的实体每一个关节都在抽痛。
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年幼时的那一幕。
在那条伪装成小吃街的黑街里,他和小阵平、小航被装进袋子塞进后备箱,企图趁乱送离。而平时从来不晕车、甚至能参加极限运动和极限训练的小阵平,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蹲到路边呕吐。
他说他只是晕车。
他说「以前没有被装进麻袋塞进后备箱飙车的经历」。
松田阵平当时看向他的那一眼,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情绪,在这个瞬间,他历历在目,仿佛画面重演。
真是奇怪呀,他现在明明没有实体,也没有与「黑方」同感,这种心脏可以反复揉捏、呼吸都变得无以为继的痛楚,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?
他好像——还没看到大结局,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。
第103章狙击让他带松田阵平离开日本。……
「黑方」安静的守着松田阵平,直到感受他的呼吸变得平稳,这才转过身,掏出第二部手机,开始联络什么人。
当他打到第3个电话的时候,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,取走了他还未按下通话键的手机。
「黑方」和已经缩成一团抵抗那种心脏抽痛感觉的萩原研二同时愣了一下。
这只手无比苍白,淡青色的血管凸起,分布在手背上,与同样凸起的手腕和指关节连成一片崎岖却又优美的连绵山峰。
既像是残败的枯枝,又像是神明泼墨绘就的一笔神作,连同那毫无血色的指甲,都美丽的让人无可挑剔。
“去上药。”
手的主人沙哑的说了这么一句,把手机丢到了一旁的地毯上。
「黑方」几乎是立刻急切的起身,转过头,想要抓住这只手——然而已经许久没有再单独相处时同他说过话的男人已经转过头,用毛毯把自己裹紧,重新蜷缩回角落里。
房间内沉默了很久,「黑方」嘴角慢慢扬起,眼眶却发红。